我觉得,斯特朗博士几乎像这座房子外面高高的铁栅栏和大铁门一样陈旧、迂腐,也差不多像铁栅栏、大铁门两侧的大石瓮一样僵硬、沉重;这些大石瓮隔开一定距离,分别立在围着院子的红砖墙上,就像是供时光老人玩的巨大的九柱戏柱子。他正在自己的图书室里(我说的是斯特朗博士),他的衣服没有好好刷过,他的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,他的紧身齐膝裤没有系带子,他的黑色长护腿没有扣扣子,他的一双鞋子张着两个黑洞似的大嘴,扔在炉边的地毯上。他转过那昏暗无神的眼睛看着我,这使我想起,忘记多时的一匹老瞎马,那匹马以前老在布兰德斯通的教堂墓地里啃青草,时常被坟墓绊倒。他说,他见到我很高兴,接着朝我伸出一只手来;我不知道对这只手该怎么办,因为这只手什么动作也没有。
不过,离斯特朗博士不远处,有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士,坐在那儿工作——博士叫她安妮,我当时猜测,这一定是他的女儿——是她替我解了围,她跪下去给他穿上鞋子,扣上他护腿上的扣子;她在做这些事时,动作敏捷,满脸高兴。待她做完这些后,我们就离开这儿去教堂。威克菲尔先生跟那位女士告别时,我听到他称呼她“斯特朗太太”,我着实吃了一惊。我正在纳闷,她是斯特朗博士的儿媳妇呢,还是斯特朗博士的夫人,这时斯特朗博士自己无意中解开了我的疑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