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请问,老妈妈,”他一面跨下车子来,一面说,“主人在做什么呀?”
“没有在家!”那女管家不等他说完话,就说,但又立刻接着道:“您找他什么事?”
“有一件买卖上的事情。”
“那么,请您到里面去。”女管家说,一面去开门,向他转过那沾满面粉的背脊来,还给他看了衫子上的一个大窟窿。
他走进宽阔的昏暗的门,就向他吹来了一股好像从地窖中来的冷气。由这门走到一间昏暗的屋子,只从门下面的阔缝里,透出一点很少的光亮。他开开房门,这才总算看了明亮的阳光。但四面的零乱,却使他大吃一惊。好像全家正在洗地板,因此,把所有的家具,都搬到这屋子里来了。桌子上面,竟搁着破了的椅子,旁边是一口停摆的钟,蜘蛛已经在这里结了网。也有靠着墙壁的架子,摆着旧银器和种种中国的瓷瓶。写字桌原是嵌镶螺钿的,但螺钿处处脱落了,只剩下填着干胶的空洞。桌上乱放着各样斑驳陆离的什物:一堆写过字的纸片,上面压一个卵形把手的已经发绿的大理石的镇纸,一本红边的猪皮书面的旧书,一个不过胡桃大小的挤过汁的干柠檬,一段椅子的破靠手,一个装些红色液体、内浮三个苍蝇、上盖一张信纸的酒杯,一小块封信蜡,一片不知道从哪里拾来的破布,两支鹅毛笔,蘸过墨水,却已经干透了,好像生着痨病,一把发黄的牙刷,大约还在法国人攻入莫斯科之前,它的主人曾经刷过牙齿的,诸如此类。